[被冰封的流言]

关于北境冰原的故事很少流传出来——在这片极寒之地几乎没有什么是能流动的。仅有的一些只言片语中，描述北境冰原是这样一个地方——在那里，风雪使你分不清方向，嶙峋的冰川让你寸步难行，即便闭上眼睛，眼中依然是遮天蔽日的暴雪，即使捂住耳朵，还是能听见呼啸的狂风。

“误入歧途的驼队和探马，顶着暴风雪蹒跚前行，忽然失了前蹄，像雕塑一样倒在地上僵死了。围过去一看，头颅已经凹陷，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击中。那里的雪不是柔软的雪花，狂风卷集着雪球和冰凌，就算里头夹着一两个冰雹也不稀奇。你以为精良的御寒装备和坚韧的意志能让你穿越冰原，直到你看见一群穿着厚重兽皮，挥舞着链锤的野兽，在风雪中向你靠近，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。”

“他们丝毫不忌惮于暴露自己。与其说是狩猎，不如说是欺凌和屠戮。他们步履坚定，在暴风中岿然如山，商队护卫的武器丝毫无法撼动他们，但那些护卫精心打造的盔甲，却在极寒中变得生脆，轻而易举地被粉碎。即便离得很远，依然能听见链锤陷入胸腔的那一声声闷响。”

[冰原战母]

这群野兽是一支名为冰骨的母系氏族部落，战母是他们的领袖。他们躲避在冰窟中，靠集体狩猎冰原的巨兽为生。铁甲纪307年，北境冰原的生态突发剧变，新的统治者吞噬了所有逃的不够慢的生灵，冰骨部落被迫向南迁徙。

他们是天生的猎手，围猎就是他们的全部。干燥温暖的北方令他们无所适从。他们不懂得贸易和外交，甚至都不会用语言去与对方交流，在他们眼中，比自己个头小的生物就是食物。他们翻过高山，向着燕北长驱直入，砸碎所有会动的东西。这种贪婪愚昧的兽行激怒了北魏都督府，花木兰组织了对他们的围猎。

战况并没有木兰预想的那样残酷。对于这群来自冰原的野蛮人，北方草原就像是炎热的沙漠，他们早就脱去厚重的兽皮，赤膊上阵面对铁鹰斥候的飞刀时显得脆弱不堪。花木兰和斥候们没有打算彻底消灭他们，而是使用快速的游击战驱赶他们到战乱之源更西的深处。

他们在文明的世界里四处碰壁，却因为坚韧的耐力存活下来。部落逐渐适应了新环境，并且愈加强大。他们在战乱之源极西遇到了一群维京人，同样来自寒冷地区让他们有了少许共同语言，这让他们在文明的世界里交到了第一个朋友。维京人教会他们交换，教会他们如何区分劫掠与毁灭。维京人还想把自己的众神信仰也分享给他们，但却失败了。战母谢绝了蒙索女王的挽留，带着她的部落从摩多海姆开拔，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，但没过多久，他们就在战乱之源遭遇了灭顶之灾——一支他们从未见过的大军，就像蛰伏在深渊中的巨口，瞬间吞没了他们。

[圣城巡礼]

战母在战斗中负伤，奄奄一息。弥留之际她看见从未见过的温暖光芒普照在部落战士的身上，拥抱着他们升上天空，但她坚信，他们并不是去往拉葛莎口中的瓦尔哈拉。

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，当那双手划过她的双眸，她看到壮美的蜃楼，层层沙丘后面的绿洲中央，圣城熠熠生辉。

战母在战斗中觉醒，像冰河中的凌汛般势不可挡，她和残存的部落战士抵挡住了数次冲击，并在最后一次防御中彻底拖垮了敌人。光荣的胜利之后，战母给敌人留下名号——击败你们的是梅利桑德，圣城女王。

黎明时分，圣城的国王被斥候唤醒——有一众奇怪的朝圣者正从东北方向靠近。当鲍德温四世驱策着战马来到城关，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。他见这群人步伐缓慢而坚定，不带有一丝迟疑。他们越走越近，鲍德温四世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，仿佛面具都因寒冷而结霜，他不知道是什么驱使自己下马，驱使一位伟大的国王单膝跪在地上。但当为首的旅人解下兜帽，慈祥的目光洞穿他的眼窗时，他明白了一切。鲍德温四世从来不怀疑自己对神的忠诚，但直到他看见梅利桑德面向城墙的巨大缺口潸然泪下时，他才相信神迹会出现。

[判官与刽子手]

鲍德温四世为他素未谋面的祖母举办了盛大的庆典。国王原本计划在加冕典礼的最高潮宣布与梅利桑德共治圣城，但她断然拒绝了。她拿起链锤指向东方，又接过教宗的祭杖指向西方，向圣城的子民宣誓——她将用链锤粉碎十字军的敌人，用长矛刺穿每一个异教徒的心脏，而她将成为圣城和鲍德温家族最坚实的后盾，为神教和国王奉献所有智慧和力量。在教宗将华冠戴在这位端庄而坚强的女王头上时，圣城沸腾了。市民们穷极词藻来赞美他们的女王，甚至开始传言，女王的斗篷掠过的土地，戈壁都会绽放出鲜花。

在随后的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政治游戏中，圣城女王，王庭的仲裁者与神庭的裁判官，正逐步兑现自己的承诺——她让越来越多的贵族和领主站在支持鲍德温家族的阵营里，对神教徒的保护和残忍无情的异端审判让神教信仰空前高涨。她或许还没有成为实现征服愿望的天使，但她和她的部队，已经成为所有叛教者和摇摆不定者的噩梦。

鲍德温四世依然不能在美梦中安眠。纵使万能的主在这紧要关头把这位伟大的女性赐给圣城，但这个神迹还是有一点美中不足的地方——他的祖母认定真正的威胁不在罗马，亦不在大汉，而是蛰伏于北方的酷寒之中，藏匿于皑皑白雪之下。身处炎热的戈壁，鲍德温四世实在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敌人让梅利桑德如此坐立难安。他在所有方面都表现出对他的祖母毫无保留的支持和爱戴，唯独在部署力量增强北方工事这一点上公然拒绝了她——他无法说服自己抽出宝贵的兵力，防御不一定存在的威胁。

然而梅利桑德没有再坚持，亦没有在私下责备他。梅利桑德像个真正的祖母那样，为他讲了一则寓言：从小就听父亲不知讲了多少遍的关于两条龙的故事——《博铎与西涅》。